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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遵从了艺术规律”
日期:2019/10/25 09:30:33   |   类别:要闻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马李文博


  “我只是遵从了艺术规律”

  ——访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中国影协名誉主席李前宽

4K修复版《开国大典》剧照


  10月18日,是4K修复版《开国大典》上映的日子,该片至今被认为是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影片的代表作之一。该片导演、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中国影协名誉主席李前宽当天却身在湖北宜昌,前一天他刚为由中国文联、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的第五届全国文艺评论骨干专题研讨班进行了专题授课。在授课中,李前宽结合《开国大典》等影片的拍摄经历谈到了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影片的创作问题,本报记者围绕这一话题对李前宽进行了专访。

  ◎记者:《开国大典》的一些片段组接了纪录片影像和剧组摄制影像,被认为是这部影片标志性的美学手段。影片中开国大典这场重头戏也使用了同样的手法,这场戏同时使用两种素材,您是基于哪些考虑?

  ●李前宽:全片贯穿了这种手段,并在“开国大典”这场戏集中体现。城楼上的画面是我们拍的,剪辑之后要真实到让观众分辨不出真假的程度。天安门城楼下面的场面,我不可能重新拍,1949年纪念碑都还没有,拍摄时环境不一样了。而且,那个时候的人的气质和现在是全然不一样的。影片中,城楼下的老人说:“毛主席,你好啊!”那是不可再造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呐喊、老百姓的万众欢呼和演员喊的不是一回事。新中国成立了,人们呐喊的声音和情感都是那么真切,所以这样的纪录片镜头我都保留下来。之后城楼上的毛主席说:“人民万岁!”放大了影像的情感。

  ◎记者:影片中真实的场景有哪些?为什么一定要用真实的场景?

  ●李前宽:中南海、颐年堂、天安门不用说了,毛泽东和程潜划船是在中南海的南海,谈话是在中南海里面的桥上,还有勤政殿、七届二中全会的会址、南京总统府、中山陵、宋庆龄故居的拍摄都是用当年真实的场景。

  “文革”的时候蒋介石母亲墓被破坏了,那是个文物,是孙中山给蒋母写的墓碑。我们拍蒋介石离开家乡,必需给他母亲跪拜。我知道坟堆要高于墓碑,坟堆如果太小也没法插灵幡,我们给坟堆加厚三尺土,恢复原状。我拍蒋介石,为什么没有妖魔化?就是因为我是按照艺术规律塑造历史人物,这是我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追求。如果凡是拍这样的戏都脸谱化,总是拍蒋介石生气、骂人,把毛泽东的对手拍得很弱,最后我们战胜了对方,谁会信呢?

  ◎记者:很多表现开国伟人的作品,爱用毛泽东诗词,您是怎么处理的?

  ●李前宽:百万雄师过大江这场戏我拍了七十多个镜头,我把资料片和拍摄的部分充分地调动起来。为了拍这场戏,我们在南京边上搭了一个江防阵地,当时收集了24条木船,加工成风帆。粟裕是共产党最会打仗的将领之一,要处理粟裕带兵在战火硝烟中冲上来的大场面,那真是“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的气势,这个要往狠里“造”,不惜篇幅,要有一种摧枯拉朽的阵势。

  镜头一转,叶子龙推开门一看,毛主席打呼噜睡着了,胜券在握,也不知多少日子没睡觉了,那边还在打仗,他睡着了,这是毛泽东。当时我让古月躺在椅子上睡,摆了好多次姿势,最后摆的造型很完美,毛泽东好像还在思考问题呢。原来剧本上写的是,在香山接了电报之后,毛泽东推开窗户,开始朗诵诗句“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如果这么拍容易雷同,而且朗诵得随便的话就没了味道,有了韵味的话就太舞台腔了,我想了好久,终于让演员坐在地图下边睡觉,此时无声胜有声。导演在剧本基础上做二度创作时,一定要有化学反应,而不是物理反应。电影要调动声光等各种元素,来产生感染力,这样才能把剧本的精髓表达出来。

  ◎记者:能否从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融合的角度谈谈您的电影观?

  ●李前宽:影片接近尾声有一幕是毛主席和他的战友们登阶梯上天安门城楼,那不是真的天安门,而是在端门拍的,影片拍摄时天安门全换新的大理石了。端门和天安门的大小、模样一样,细节上它的砖梯是灰砖,而且当年的砖都是立起来码放的,这样才不容易踩坏。我让摄影师观察最佳光线,太阳在正面的时候拍大逆光,楼梯上一层一层的横线,是人的轮廓,拖着长长的身影登台阶,没完没了地登,是一种寓意:走到今天不容易,在历史的台阶上一路走来不容易。而蒋介石在影片中都是往台阶下走的。这是真实的生活,但在真实的基础上,强化了表现性。主旋律影片要有形象的表现力和震撼力,而不是靠喊口号来达到创作目的。

  创作不能只满足于讲大家都懂的故事,艺术要绝、要美,要有浪漫的想象,要有更高的审美意识,让人耳目一新。所以在关键情节点上,我不按常理出牌。比如党中央从西柏坡进北京是一个过场,但我认为这是历史的关键节点,中国共产党的工作重心由农村转向城市的战略节点。我就用了大浪漫的拍法,调用了120辆军车排布在两公里以外的地平线上,同时观众耳边响起了毛泽东父女的对话,至今也没有人质疑这场戏违反了交通规则,因为他们都感觉到这是美的享受。镜头一转,是蜘蛛,大全景到大特写的两极镜头,蒋介石看到了蜘蛛,这就是电影。

  创作更多时候是举一反三。我在查资料时,在当时的报纸上看到一个几十行字的报道,报道说,占领南京后,解放军战士们把马牵到了总统府后花园,把花园弄得很乱。但是影片这处情节需要扬起来,这里需要戏剧性,所以设计了一场陈毅、邓小平看到这番景象,批评战士们的戏。

  ◎记者:面对一部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影片,总会有一些不了解历史的人质疑历史,当时有没有人质疑这部影片情节的真实性?

  ●李前宽:有,当时有人质疑说,影片里让战士给毛主席梳头,这不太对吧。但这不是我杜撰的,毛主席卫士长李银桥的回忆录说,毛主席在西柏坡指挥解放战争时,每天睡不好觉,李银桥要用一个热水桶给毛主席泡脚,李银桥在后面给他梳头、舒筋活血。其实许多老百姓和毛主席一样,包括我的父母,都是这样梳头的。

  在拍毛泽东和战友们上台阶那场戏之前,我一定要知道历史的真实是什么样的。当时我采访了很多还健在的老人,聂凤智将军,毛泽东的秘书叶子龙、童小鹏,张自忠的副官,周总理的卫士等。然后我再通过文字材料、纪录片,和那个年代的规定情景融在一起,在想象中和领袖们对话交流。

  ◎记者:这部影片有100多位历史人物,观众觉得您按照外型来寻找演员、使用电影化装去达到形象相似,但特别要通过塑造人物接近历史真实。在指导演员方面,您有什么体会?

  ●李前宽:毛泽东的扮演者古月和蒋介石的扮演者孙飞虎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个性和表演风格。孙飞虎是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的,他懂表演,但他总想多展示一些。在拍蒋介石打麻将的戏时,他跟我说:导演,这是蒋介石的戏眼,要好好演。台词说“打牌你不行,打仗我不行。长江防线能不能守得住,各位仁兄,拜托了!”孙飞虎说,我想说三个“拜托了”。我说“就一个”,再多一个就不是蒋介石,他说一个“拜托了”已经可以了,分寸恰到好处。这部戏孙飞虎总觉得演得不过瘾。后来凌子风、谢晋看了电影,都说他演得真棒,演活了!他再也不说不过瘾了。

  古月原先在云南军区做宣传干事,是冯牧发现了他。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作为特型演员他被调到北京。他没学过表演,他要“演”毛泽东,模仿一些叉腰、挥手的神气的动作,我们就要“压”他,塑造生动鲜活的人物,让他松弛自然、平易近人。这部影片中,他的年龄、体型和解放战争年代的毛泽东恰恰是一致的,是不可再造的。

  ◎记者:《开国大典》在反对人物脸谱化、叙事超越二元对立等方面被认为有超前的艺术观念,您是怎么看的?

  ●李前宽:所谓脸谱化就是把人物弄得像漫画一样,从事艺术工作的人面对国家、民族的历史首先要敬畏,然后再让人看到精彩的故事、动人的形象,最后留下人物。影片只有表现出毛泽东和蒋介石是真实的人,观众才会觉得他们是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时代潮流的走向,这样影片才深刻。观众从感受中体会你的思想,这是最普遍的艺术规律,而不是超前的观念。

  ◎记者:这次来为第五届全国文艺评论骨干专题研讨班的学员授课,您对电影评论有什么期望?

  ●李前宽:中国的文艺健康发展寄希望于评论,评论骨干要真正拿出一些好的指导性的文章,敦促、批评和鼓励创作。要多评评主旋律创作如何繁荣,这个课题是很难做的。

(编辑:高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