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恩师靳鉴先生
道金平
追随靳先生一十七载,从崇拜先生广博的学问,仰慕先生奇崛的风骨,敬佩先生淡泊名利的操守,到追慕先生做学问的自觉精神,可以说相交忘年。如今,先生驾鹤西归,一去便成百年隙,再也难见音容,怎能不令人悲伤忧思。现在,我们只有从先生生前所遗留下来的大量的奇肆古朴、凝练奥邃而又生机勃勃,劲健挺拔的书法作品中,去体悟先生生前那种自知自觉的生命精神。? ? ? ?
相识靳先生是从20世纪90年代初我在师大进修时开始的。每每拜读先生遗作,总不免令人心生肃然之情,精神得以提升,心灵得到净化。先生作书旨在于体道、畅神,他把它看作生命自身的一种精神活动,将“漾水性于江流,吸云物于天端,睹腾翰之顽颉,视鼓鳃之往还”(谢灵运《山居赋》)的生命精神与认识紧密结合在一起,所以才有了金文“钟鼓乐之”、行草书“山水有灵亦惊知己,性情所得未能忘言”、“沙寒烟冷驰天高,塔古楼新起塞龙”等书写形式与文字内容相得益彰的作品。先生能够跳出感性的世界,融进深深的人生思考,“师古而不泥古,于是也就有了自己的面目,那种扑面而来的视觉冲击,让你感受到的是几千年前的意蕴表达,很有一些与古代先贤对话的感觉。”(西部商报:《积健沉雄意蕴高古——靳鉴先生书法艺术》--金陵)。我们读他的作品能够感受到浓浓的悲情和强烈的思性色彩,同时也能体悟出“超以象外,得其环中”的审美意象。先生具有深厚的学养,善于从古代哲学、文献、史论、画论中汲取营养,也善于从现当代诸家对古代文献的解读中作对比研究。比如先生曾就清代石涛画语录“蒙养不齐,生活不灵”句中“蒙养”一词进行反复查找不同资料,不厌其烦进行解读,以期求得更为深刻的理解。先生擅写金文及甲骨,书风沉雄,意蕴高古。先生古文字识读能力与表达能力更是超于常人,往往以篆籀笔法入行草,以行草章法写篆籀,笔法古拙,行气贯通。在先生很多习作作品中,前面是临写金文,中间写隶书,后面是以篆隶笔法写草书,从此中我们可以看到先生的治学门径,也就不难理解先生作品了。先生深谙变化之理,“若夫日出高林,霞开云归,而岩穴晦暝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先生草书作品句)先生精绝的驾驭线条的笔墨功夫和奇肆的构字能力更是造就其独特书风的必然环节,靳老在和我聊天或欣赏其书法作品时,经常说到点画线条、长短虚实、字组块面、空间布白、借笔并笔、涨墨枯墨等技法层面问题的重要性,他说你可以不认识某个字,但每个人对线条及结构的认知就足以完成对书法的审美,这不但道出了中国书法艺术的审美原理,同时也说出了先生对于中国书法线条的深刻理解。从先生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先生一生都在探索书法点画、线条、笔墨、空间、结构、布白等各个因素之间的辩证关系,以浓墨写篆,燥湿枯润兼备,追求“润含春雨,燥裂秋风”的审美境界,最终达到了沉雄、苍古、奇肆、劲健的个人书法风格。 ?
靳先生一生耿介,淡泊名利,谦和儒雅,诲人不倦。先生时常说起他是把书法当成娱乐和游戏,闲来打发时间和解闷的一种手段,没想成为什么家的。用金陵先生的话说“正是这种无意间的挥洒与逍遥,才可能使得先生在书法上达到这种除去了功利因素的沉静与洗练,实现了无挂碍任情挥洒的绝佳境界。”先生临去世前不久,曾写了“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横条多幅,幅幅不同,幅幅精彩。先生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从他的遗墨中我们可以看出先生似乎探索以大篆融于行草之中,且变化的那样自由和从容,也让我们感受到先生豁达淡定的襟怀,这也是先生留给我们后学者的极其珍贵的精神财富。我永远怀念我的恩师——靳鉴先生!
靳鉴(1929.1—2010.3)靳鉴先生,别名石痴,痴叟,天梯,天梯山民,甘肃武威人,祖籍山西,1952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学院美术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历任西北师范学院美术系助教、讲师、副教授。先生于书法篆刻花鸟皆有成就,亦涉猎古文字之学。作品有《别样红》、《秋实》、《情趣》等。